呼延觉罗刘德华

掉马的几种可能方式 2

2.

白宫Youtube直播间的在线观看人数破了纪录，数字仍在以一个十分疯狂的速度不断飙升。

 

卡琳·让-皮埃尔①鲜少在面对镁光灯的时候有过紧张感，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少数族裔女性性少数代表，她向来站在完全“正确”的那一边。

 

但今天，尽管早已备好删改过无数次的发言稿，她仍不免有些动摇。往常她可以照自己的心意去选择想要的提问者②，但今天这个麻烦应该是无可避免。

 

美利坚合众国的本体罕见地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现场，休闲短裤配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袖卫衣。若不是他一脸无所事事，歇着身子隐在会场一角，卡琳真会怀疑自己的祖国是否要冲上来占领发言台。

 

在简短地进行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答后，发布会现场罕见的安静，各大通讯社的优秀记者们面对这样一个即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爆炸性提问居然统一保持安静。

 

首次参加白宫新闻发布会的法新社记者道格拉斯·伯纳德向来秉持着新闻客观性的原则，在上午收到这些由美国前总统自行泄露的材料时他便对这些文件进行了仔细研读，不过半天时间，他对这一切已是如数家珍。

 

不得不说这些材料除却其主线的荒谬，就内容而言完全是无懈可击的。

资料中最早的内容甚至包括一封乔治·华盛顿写给好友的亲笔书信，“我们年幼的祖国，尽管外表看上去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但我相信只要你亲眼见到他，只消一眼你便会认定，这样蓬勃的生机与无限的潜力，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意识凝结。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③，但他的存在证明我们必然会取得胜利。”

 

以及约翰·昆西·亚当斯④和一个年轻人的合影，那时候照相机才被发明几年？那个年轻人有着黑白照也掩盖不了的朝气，搂着亚当斯的一把老骨头，笑出八颗门牙。

 

道格拉斯不得不承认，就观感而言，这些材料的可信度远高于美国对其盟友的诸多许诺。

 

国家意识体的存在会颠覆很多人对于世界的认识，如果这些意识体的寿命是以一个国度的存亡为度量，那么在漫长的岁月里，在此之前竟没有泄露丝毫信息，大致可以料想到那些知道了不该知道内容的人怎么样了。

 

会场甚至已经出现了零星的交头接耳，发言台上的卡琳一反常态地绷着脸，像把蓄势待发的枪，早已上膛只待被击发。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国家意识体吗？

 

道格拉斯心里不由得想，拿自己的母国为例，就算是从法兰克王国开始算起，法国至少也有一千五百多岁了。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位曾经遇到过的长发男人，在他老家尼斯的海边吹着圆号，那个带着胡渣的男人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像是被波尔多的红葡萄酒浸泡过多年，雾蒙蒙的透着些醉意。

 

今天现场在坐的多为英语系国家的记者，道格拉斯这样的法国人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就如同法新社在四大通讯社里突出英语系媒体重围一样，他举起了手。

 

“卡琳，就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其个人社交媒体上宣称自己遭到民主党无端的政治迫害，并公布有关国家意识体存在的相关资料且曝光美国国家意识体正面照的行为，白宫作何解释？国家意识体是否真是存在，而白宫是否联通各国政府一同向民众隐瞒了国家意识体的存在？”

 

道格拉斯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连环蹦出，直勾勾射在卡琳即将崩裂开的面庞上。

 

早已打好的腹稿在临场发挥时，根本起不上多少作用。“白宫对这一事并不知情，也不了解前总统为何要有如此荒谬的行为，不过根据哈佛大学医学院附属麦克莱恩医院出具的权威证明，特/朗/普先生已经忍受妄想障碍和狂躁症多年。这世界上不存在，我是说，没有国家意识体的存在，完全是特/朗/普先生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进行的一次漏洞百出的反扑，他上传的所有资料均是伪造的，包括那个正面照。”

 

听到这样的答复不足为奇，这位发言人的发挥向来一般，道格拉斯扶了扶眼镜：“女士，经过专家的鉴定，资料中那封来自乔治•华盛顿的书信应为他真迹无误。”

 

“所以，再说一次，说这个，我们……我们……”让-皮埃尔一下子卡壳了。“我们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们知道特/朗/普先生可能会做出此类疯狂的举止。呃……再说一遍，他现在仍然处于指控之中。呃……根据现有的科技水平，要模仿某种固定格式的笔迹难度很低，更何况是影印出来的网络图片。”

 

她的一通发言让在场的媒体议论纷纷。假如此时台上是位训练有素的新闻发言人，露出礼貌但显带嘲讽的笑容，理直气壮地说出：“我们的前总统就是个疯子，现在又面临牢狱之灾，他能干出什么都不奇怪，你们居然连一个神经病的话都信。”或许这样会更具有说服力。

 

躲在墙角的阿尔弗雷德已经彻底听不下去，“靠吃红利晋升的蠢货。”

 

“女士，那么材料中一系列的影像资料又如何解释？被特/朗/普先生成为美利坚合众国意识体的那位年轻男子所出现的照片时间跨度接近两百年，最早的一张上面出现了美国的第六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难道白宫对这一切的解释仍然是电脑技术合成吗？”

 

“特/朗/普先生刚刚在真相社交上宣称自己可以提供部分实体材料以证明他的信息绝非虚构。”

 

台下的提问和呼唤声不绝于耳，场面处于一个濒临崩溃的状态。

 

卡琳·让-皮埃尔的面部轻微抽搐了一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强作镇定：“特/朗/普先生所提供的一切材料均为虚构，他仍处于指控之中。本次发布会答记者问环节以及结束，请各位媒体朋友有序离场。”

 

不过现场的媒体俨然都没有离场的意思，这位白宫发言人显而易见的语无伦次并非第一次，但像今天这样颠覆性的大事件，不刨根问底只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安保人员已经在示意下上前“请离”媒体，一位带着墨镜的黑人保安站在道格拉斯的左侧，倾身请他离开会场。一切的真相已经摆在面前，却还要被强行当做疯言疯语。

 

“卡琳！难道白宫的意思就是无论资料如何详实缜密，这一切都会是特/朗/普先生及其技术团队合成出来的谎言吗？”黑人保安已经抓住了他的半条胳臂，预备将他带出会场。

 

尚未离开发言台的卡琳·让-皮埃尔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谎言，他们的国家意识体全程都站在会场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按照往常她的处事风格，她会毫不留情的忽略台下喊话的具体内容，并把这一切归结为“不礼貌的”、“粗鲁的”，但今天她只能继续示意安保人员加快清空会场。

 

看着面前的一团乱麻，阿尔弗雷德甚至开始有些怀念起过去的几位“喉舌”。阿里·弗莱舍⑤处理任何重大事件都能保持一副冷静沉着的态度，以至于过早的牺牲了自己的大部分头发；布雷迪牺牲的更多，他替里根挡子弹被崩了脑袋。大约是从前几年开始，一切就逐渐乱套了，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岔子。

 

他理了理头发，身上的休闲装并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

 

“西装革履才不是美利坚。”阿尔弗雷德露出一同白宫机密文件里重叠百年的照片那样的笑容，大踏步走向会场的中央。

 

一位穿着十分休闲的年轻男子从新闻发布会会场的后方走向场内，明眼人都能发现这张脸与特/朗/普上传的照片一模一样。

 

阿尔弗雷德穿过摄影师们的长枪短炮，因为震惊而停下推搡的安保人员和记者，越过在发言台一侧发愣的卡琳，再次打开了麦克风。

 

“大家好，想必我这张脸各位都已经在互联网上见过了，我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意识体，很荣幸今天在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朋友面前首次表明我的身份。”

 

卡琳·让-皮埃尔难得一次识时务的主动离场。

 

在一段沉寂后，现场一片哗然。与此同时，场外的世界已然沸腾，得亏有诸多前车之鉴做例，互联网不至于全线崩盘。

 

[这个穿着休闲短裤的愚蠢白男居然说自己是美国？？？]

[卡琳就像是个长期驻扎在白宫的小丑]

[很棒的会议 来自印度的爱]

[美国？他是美国？]

…………

[全世界的政府都是一丘之貉]

[这是特/朗/普请来砸场子的演员吗]

[世界已经疯了吗]

…………

[不得不说 蛮帅的]

[其他国家的意识体呢]

[杀了他是不是相当于可以摧毁美国]

…………

 

道格拉斯·伯纳德硬着头皮凭着初出茅庐不怕虎的精神，逼着自己开口：“呃……咳咳，美国先生，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称呼您，我是来自法新社的记者。就在刚才，白宫发言人强硬的表示关于国家意识体的所有内容都是特/朗/普先生在饱受精神创伤后的疯狂之举。”

 

“发言人忠于总统，他们代表白宫而不是这个国家。国家由很多部分组成，政府只是其中一个分子而非全部。他们不能代表我。”

 

“那么您又如何证明美国即你本身，这完全违反了现代科学的一般概念。”在阿尔弗雷德开口的那一刻，道克拉斯其实就已经相信他是美国的国家意识体，乔治·华盛顿说得没错，只要亲眼见到他，这样蓬勃的生机与无限的潜力，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意识凝结。

 

阿尔弗雷德的笑容就没从脸上下去过一秒，他双目直视着台下那个年轻人。“唐纳德几乎把我们所有关于国家意识体的资料传上了网，很不幸这样再次坐实了他不当处理联邦政府文件的罪名。和你们一样，我也曾经质疑过自己的存在，不知自己为何而生，但历史给了我答案，我为这块土地上的公民而生。”

 

注：①白宫发言人

②作为法属群岛出身的非裔美国人，卡琳曾在新闻发布会上故意忽视非洲媒体的提问，并在现场引发争执。本文中作为白宫新闻发言人，有这样的表现看上去很离谱，但事实是她的个人工作素养与其履历不大匹配，文内她的大多数发言也是她曾经采访上的真实表现。

③指独立战争

④美国第六任总统

⑤老布什执政时期的白宫发言人，任职期间经历9.11恐怖袭击事件、美国反恐战争